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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相片劉曉芸

【一天天都是煎熬】

文章整理/劉曉芸


以下一段一段的,是位媽媽給我的訊息,每天她的心境都在變化,我唯一的回應只有:把自己照顧好,把自己的一天慢慢地過完。但是看著這樣每天來的訊息,我有被感動到,這位媽媽很努力的在向內探索自己,學習跟自己的感覺相處,而不是用改變孩子的狀態來改變自己的心情。


孩子五年級,自從開學至今,上學的情況一直都不穩定,沒去學校的日子比有去學校的日子還多。但是我很相信當一個媽媽能夠先穩定住自己的情緒與狀態,這個媽媽才會有力量成為孩子的支持,支持孩子去探索自己的人生。



9月9日

今天週一,孩子沒去上學。她在家玩平板。學校的作業沒有完成,今天早晨我7點叫她起床,她和我說她作業沒有完成,她沒法去學校。剛剛班主任老師打電話過來,問孩子怎麼沒去上學,我如實的和班導師說了。我現在的心情好焦慮。我好怕,孩子現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。我擔心她會不會就此放棄自己。我又害怕她覺得我做媽媽不關心她、不管她。我不知道現在這樣做對她的成長是對是錯。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幫她。


剛剛寫完親職對話練習。我很自責,我認為她今天這樣子全部都是因為小時候我沒有溫柔的照顧她、陪伴她導致的。我和我女兒年幼期間都承受了太多父母在生活中不如意的情緒。我看到她的現在,也看到自己年幼時的樣子。我很難過,我把很多的對生活無能為力的壞情緒都發洩給了她。同時,我父母曾經對生活的很多無力的情緒也給了我。


寫完親職對話,我現在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。我還能保持一點穩定,沒有去對她大喊大叫。我還是很希望她能自己在家思考,但我的直覺是她在房間裡正在逃避。



9月10日

我剛剛跟孩子聊了一下,我以為她是比較消沉,結果她像沒發生什麼一樣。我問她是不是怕我責怪她、說她,她說沒有,被說多了也無所謂了。她還跟我分享她2次買的抹茶粉的味道不一樣。我感覺她完全沒有把2天沒去上學的事情放在心上,似乎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一樣。


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擔心的過多了,還是我太把「學習」這件事當一回事,我看到她現在2天沒上學似乎很舒服的樣子,我真的受不了。



9月12日

我快堅持不住了。昨天說好去醫院看醫生,上午起不來要睡覺,下午又說她沒問題,她在網上查了她沒有抑鬱。今天週四,每天都是半夜睡,早晨起不來。已經4天沒去上學了。


白天她在家玩平板,從我回家開始說想跟我談談,到我洗完澡一直等,等到11點左右,我催她說我要睡覺了,她才說幾句。孩子說感覺沒人管她,空落落的;又想在家玩,又覺得在家玩有罪惡感。然後我睡覺後,她開始想要補作業,就這樣每天搞到半夜1點多,早晨又起不來。


只要不提上學的事,她都好好的,還讓我一起跟她看動漫,我實在沒這個心情陪她一起看,我覺得她這樣不去上學,我陪她在一個房間都是煎熬。


9月13日


現在是淩晨3點,從我不說她、不管控她玩平板開始,她已經無所顧忌了。這個點還在玩,然後白天睡覺。我8點多下班回家,9點多跟她聊,問她這一天過的充實嗎?舒不舒服?她告訴我舒服是挺舒服的,就是有點無聊,覺得遊戲玩多了也沒什麼意思。


但是這個點她還在玩遊戲。因為這幾天玩平板,我也對她好聲好氣的說話,她現在已經光明正大的邊玩邊和我說話了。我真的不知道放任她玩平板,不管這件事是不是錯了?她只有11歲,她根本無法控制她自己。讓她完全自己玩夠了醒過來,是不是冒險了?我看到她現在這樣,我恨不得把她扔出去。


我也知道在學習生命課題上,反復的強調要照顧好自己,但是那種壓抑感,我就是一時無法擺脫。



9月18日


今天孩子一天沒去上學,我也沒力氣上班,我們各自在自己的房間待了一天。她早上問我一個問題:為什麼當初沒把她打胎打掉。我知道她問這個問題時應該很痛苦。我當時情緒也沒穩定,我和她說:勇敢的活著,其實才是最難的。


我在自己的房間想了很久,為什麼生活變成這樣,如果活著這麼痛苦,我們努力活著的意義是什麼?我努力的工作,努力的讓家人和自己生活的更好一點,其實是一種欲望讓我一直在努力。孩子呢,她的痛苦來自哪裡?是對現在的生活沒有欲望了嗎?我找不到答案,但我一天過的也很頹廢。


我發現自己今天的一個變化,我以前碰到這樣的事情,我會想到處找人述說,然後期待有人能理解我,安慰我。但今天我就這麼把自己關在房間,體驗這一切的痛苦,和想以往所經歷的,然後去店裡上班。在剛剛跟你發完訊息後,我感覺痛苦也沒有那麼的痛苦了。沒人比自己更瞭解自己的痛苦,當我面對痛苦時,似乎還輕鬆了一些,我還感覺到了愛,有一種力量似乎在身體裡湧動,就是「我要好好的」,似乎也有力量來面對著這一切,沒那麼難受了。


9月22日


我這周比上周好一些,感覺自己放下一些執著,輕鬆一些,今天我和孩子的相處也比較愉快。我感覺很輕鬆,真的需要溫柔的對待自己和對待孩子,才能獲得內心的安寧和從容。我感覺今天自己不在像以前那麼執著,此時我感覺自己多了一些堅定和對未來的美好的憧憬。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輕鬆和喜悅!


10月10日

孩子現在上學還是有一天沒一天,我也沒逼她一定得去上學了。說實話,她現在躺平的狀態,我之前也有過一次。看著她我有一個念頭閃過:她能為自己做主,做自己想做的,真的挺好,我很羡慕。其實她現在的狀態,我很羡慕,有家長支持她躺平,隨心所欲,她做了我不敢做的事。


有家長的關心,做自己想做的事,有家長的支持,是我一直深深渴望的。我很羡慕她,所以我現在沒有逼她去上學,也隨她自己想去就去,不想去就請假。




這一段時間下來,孩子的情況幾乎沒有太大的不一樣,還是躺平,還是沒去上學,但是媽媽的變化好大,特別是當媽媽有一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,很扎實的體會、陪伴自己的痛苦,我感覺在那之後,媽媽的力量出來了,媽媽慢慢可以找回穩定自己的力量,讓焦慮稍微放鬆。媽媽對自己、對孩子的接納、允許,讓生活中的痛苦(壓力)減少許多。


雖然現在一天天看著孩子,內心還是有著煎熬,但至少感覺目前日子還能慢慢走,也相信會慢慢走出來。祝福她們母女,也祝福正在面對相同經驗的父母孩子們。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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