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是學校的訓導人員或警察到家裡來,
父母親就會一直道歉賠罪甚至賠錢,
請求人家放他們的兒子一條生路,
等到人家走了,再把兒子找出來罵一罵,然後就不了了事。
郭國威,一付凡事都不在乎的樣子,喜歡抽菸,下課的時候常常躲在廁所裡抽菸,把他自己薰得臭得不得了,許多女生都不喜歡做在他的旁邊。
他的旁邊常常跟著幾個嘍嘍,抽菸之外他們的本事就是闖禍。有一次他們在外面打人,事後,我問郭國威,為什麼打人?他說,沒事,只是無聊,而那個人剛好經過,就抓下來打一打。
學校當然容不下這樣的學生,考慮要把他退學。但長榮中學給我身為導師的人,有最後決定的權利。
我到國威家去訪問,跟他的父母說明狀況,他的父母請求我一定要給國威再生的機會。我說只有在一個條件下,我可以考慮把國威留下來:「國威要到我家來住,住到我認為可以了,才可以回家住。」父母無可奈何的答應了。
為什麼我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呢?因為國威的行為模式是:不管他在學校或校外闖禍了,他就逃回家去,躲在房間裡面。不管是學校的訓導人員或警察到家裡來,父母親就會一直道歉賠罪甚至賠錢,請求人家放他們的兒子一條生路,等到人家走了,再把兒子找出來罵一罵,然後就不了了事。國威已經吃定他的父母,只要父母願意當他的擋箭牌,給他們唸一唸也無妨。
於是他的禍愈闖愈大。
而我反正把教育當贖罪,誰叫我以前作惡多端,現在就要把每一個老天爺交到我手中的孩子,當做我償還的機會。當然,貴珠是支持我的,也真感謝太太這樣的了解和體諒。
國威第一天住到我家來,貴珠特別燒了一噸美好的晚餐,我們怕他尷尬,還特別邀了一個班上同學,他的死黨,一起來吃飯。
我們都已經定位了,國威還一直在浴室裡面不出來。我們等得實在覺得有一點離譜了,就派這個同學去催他。只聽到他在浴室裡大叫:「師母,這襪子怎麼這麼難洗啊?!」原來他肥皂粉放太多了,用水一直沖不乾淨。
隔天六點,我就到他的房間叫他起床,然後帶他到學校,我家就在學校圍牆外面,做運動,打打羽毛球等等。回家還可以陪他讀讀書,然後吃早餐上學,如此過了兩三天,本來以為從此以後他可以開始一個新生活了。結果有一天放學之後,他沒有回來,又逃回他家去了,父母親又來請求,但我堅持不住我家就不能留他在我的班上。後來,他的父母還是想辦法把他轉到別的學校去了。
當他在我班上的時候,雖然他是讓人很頭痛的學生,有很多同學討厭他,但也有幾位成熟度較高的班上同學,對他很關心,常常勸告他也鼓勵他,其實他還蠻有畫漫畫的天分,只是因為家庭的影響,養成不負責任的態度,使他的天份受到糟蹋了。
後來我離開長榮中學到台北為道德重整工作。隔了很多年,有一次我再回台南,碰到以前班上同學,我問起他們郭國威的近況。有個同學說,他因為吸毒被抓去關起來了。這個同學還是常常關心他,甚至幫他在監獄裡面畫的漫畫投稿到報社,還被登出來了。
他現在已經出獄了,但我失去了跟他的聯絡。他是我在教育圈五年,唯一的遺憾。家庭對青少年的重要性是不可言喻的,父母親疼愛小孩如果到了盲目的程度,常常是「愛之適足以害之」,不可不引為戒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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