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長很訝異,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可以畫出這樣的作品來,
從他們看孩子的眼神和口中的讃美,我相信孩子在他們的心目中,
已經重新建立了信心和希望。
美術升學實驗班,其實是一個意外的產物,因為長榮美工科風評不錯,報名學生超出了一班,正好普通科短少了一班。美術升學顧名思義就是目標大學的美術系,但這樣的雜牌軍可能嗎?他們當中甚至有些人從來沒有畫過畫,學科成績更是低得可憐!
開學的第一天,站在講台上,看下去台下我這些未來的子弟兵,一個個垂頭喪氣,沒有人可以抬頭正眼看人。一副常敗軍的症狀,這也難怪,在當時,是高中聯考失敗後參加五專聯考又失敗後,才拿著成績單到長榮中學來報到的。可想而知,這些孩子是在國中階段,不管大考或小考,每考必敗的孩子,他們的信心已經被摧殘得有如風中之燭。
重建這些孩子對自己和對人生的信心,是經營這個班級的第一個考驗!
那年我剛和內人貴珠結婚,意氣風發,又得佳人之助。我在班上宣布在一年級下學期,母親節之前的一星期,我們班要對全校舉辦第一次的班級美術展覽,並且利用那一個星期假日舉辦懇親會,邀請班上學生的家長來學校參觀展覽,每一個學生至少要交三件作品。
我也宣布只要是創作畫畫,隨時可以請假,但要拿作品來銷假,(後來因來請假人數多得太離譜,改為每天只准三分之一的人數,事先報名額滿為止)。同時我也鼓勵他們說,一般人或許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,但我看我們這一班必須要努力到瘋狂的地步才會成功,我就舉許多歷史上有名畫家瘋狂作畫的實例給他們參考。
有一天,我接到一位家長的電話,他問我說:「老師,我的兒子是不是有問題?如果他看書只要五分鐘就睡著了,可是最近畫畫常畫到三更半夜還不睡,他是不是瘋了?」我心裡很高興,這些學生有希望了。
我跟學校報備班親會的活動,訓導處的人員笑我說:「沒有家長會來我們學校參加班級活動的,我們又不是台南一中。」
我跟太太商量,好不好我們利用假日到每位同學的家裡走一走,當作郊遊,也順便了解每個同學的家庭狀況和當面邀請他們來參加班親會?貴珠一口就答應,當時我們有的就是一部野狼125的機車。上山下海,有些同學住在旗山,從台南市要翻過好幾個山頭。我們樂在其中,許多家長也很感動,答應一定會來。
感謝在大學社團的訓練,我拿出看家本領,教全班同學大合唱,我們練了一些給母親和父親的歌曲。我也利用班會的時候請學生寫下心中最想告訴父母親的話。我和貴珠分別利用我們的聲音,錄下孩子們的話:「爸爸,只要你不賭博,即使你不給我零用錢也沒沒有關係。」「媽媽,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像收音機一樣每天放送?不然,至少也要把音量轉小一點。」…許許多多孩子內心藏了許久,吶喊不出來的心聲。
班展隆重開幕,我們請到當時市長蘇南成先生來剪綵,他同時也是長榮中學的校友,作品的水準得到普遍的肯定。班親會在視聽教室舉行,學生家人把教室快要擠爆了,學校的重要長官和科任老師都出席了,可惜校長當時在日本進修。這是當時長榮99年校史的創舉。
我們唱歌,我們放孩子心聲的錄音給家長聽,我們可以看到台下的家長有人流著眼淚,台上的學生也流著眼淚。眼淚醫治傷痛,眼淚撫平親子間心靈的隔閡,眼淚帶來生命的重生!!
懇親會後,孩子們陪著家長到圖書館看作品展覽,家長很訝異,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可以畫出這樣的作品來,從他們看孩子的眼神和口中的讃美,我相信孩子在他們的心目中,已經重新建立了信心和希望。
第二天站在講台上,看下去台下的這些孩子,個個也抬頭回望我,他們的眼色及臉上的光彩,告訴我他們已經準備好,可以出發從事自我人生開發創造的使命。
後來二年級,我們班參加全省學生美術比賽,囊括了近三分之一的獎項,轟動武林,建立本班的崇高地位,班上學生在學校走路都有風。
但學科呢?上大學不能只靠畫畫!我和貴珠決定利用暑假免費的幫同學補習英文和數學,幾乎全班都參加了。雖然到最後他們的英數成績還是很差,幾乎是以四科拼人家六科。
第一年只有三、四位上了大學。我鼓勵他們,在學習的路上,要給自己機會,如果自己不給自己機會,別人也不會可憐你。而不唸上去,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方面的天份和潛力。於是第二年重考,大部分的同學都考上了。沒有考上的也繼續努力,有男生當完兵回來再考上的,有女生發誓不考上不嫁人,終於如願以償的。最後僅有少數三四位同學沒有再深造。好幾位同學甚至留學美國,法國攻讀碩士學位。
我當了他們三年的導師,他們畢業,我也離開教育圈,從事道德重整全時的工作。所以他們是我最值得留念的青春生命夥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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